2021年7月19日

後疫情時日

fuji X-tra200(Lilai 266585-5602),七月上旬回鄉,日月潭文武廟後山,初陽尚斜的早晨。
前面一天午後大雷雨,次日便得最美的山與好清朗的天氣。


  我是需要被工作支配的,它是生活的黏著劑。不給自己一些責任背負就像沙雕失去水份,施加一點點外力的話,很容易就散掉了噢。
  週間騎行往西上山,帶著苦惱一星期成品卻非常富有成就感的白身手打樣盒,去和好客戶開會。不管學生時代如何被模型折磨,我終究喜歡那種實打實經手撫觸而生的過程。又,週末前下印廠,看紙料看墨色看大刮刀用美妙的角度刷過網面,簡直太療癒。與師傅印務聊天學習扯扯皮也受益匪淺,原先糾結著如何作稿莫須有愁,其實交給後端處理就可以,不需庸人自擾太多。
  最近大概頗得神佛眷顧,總是陰錯陽差得遇各路神隊友,柳暗花明也。不好到府參拜,明天晨練過後誠心向東三跪九叩吧,謝天謝地。

  小暑後回埔里僅三日半,去往車次皆緣封城減少,早中晚只一二班。時間越被約制也不是什麼壞事,甚者,更珍惜之。

  關於午後雷陣雨。鄉下的雨很乾脆,是非分明。天空明亮淨藍,即不雨;山邊晦暗雲聚,風捎來清洗草木的甜腥水氣,即遠方有雨。近來日頭高漲,下了雨就是農人休息日。若是非得出勤,只能落得顏面盡失,工作結束回家沖個澡,也很消暑。陣雨的傍晚和爹娘歇在廊下茶桌,老大不小的家狗在老爹座旁,以一種極盡可能接近地面的耍廢態勢,不能太可愛。雨很近,地面從邊緣開始溼潤過來,牛蒡茶熱呼呼的。佐著廣播,滴答漸止,黃昏又再一次金黃起來。
  關於日月潭紅茶。因為雨水不錯,發茶芽,去看爸爸的學生做茶。簡單的秤重、升降設備處理茶菁,二樓大萎凋槽各種抽排風裝置,投注孔下方正對一樓揉捻機(槽盤的黃銅鍵磨得亮晶晶的),旁邊離散機和大烘乾機。上了軌道之後日復一日輪轉,最大變因就是老天爺了吧我想著,隔著口罩都很清晰的青草和薄荷氣味。

  關於小兒。兄弟倆感情似乎更融洽,不復上次見時總互相針對的樣子,會配合著進行你來我往的遊戲了。做母親的密友說,大概又長大點吧,覺得這話既樸素又踏實。個性或許更清晰,表面現象卻是不斷浮動的,小朋友是很敏感的生物,與光線明暗、色溫冷暖、空氣溼度或大朋友的當下情態直接相關。作為人類行為觀察來說,我一方面覺得有趣,一方面對照顧者們肅然起敬,要捏捏塑塑,又要呵呵護護,不過份引導又不致長歪的度,實在難。供電不穩的夜裡,燈光溫暖卻昏暗,小隻老神在在調皮開關燈樂在其中(玩到胎毛汗溼一綹一綹),大隻緊張嚴肅小臉白白眼珠黑黑,慢慢走過來說,乾媽我怕怕的妳抱抱我──頓時心都化了(沒能想到什麼更好的形容),被直接索求,有點不知所措。乾媽不是不愛抱你們啊今天,從城市下鄉,人群密集的病毒恐慌讓我覺得遠點或許好些,不小心讓你們感到疏離了嗎。久處疫情和警戒,約莫真的改造了某些相處習慣,類如應激性創傷症候,與世界隔層紗,還待時間緩緩流過。
  關於其他。與小兒一起玩拼圖,內容是橄欖綠底色的、叄仟餘年前的牛肩胛骨辭,我立志成為他們成長旅途上最怪的長輩。密友說,雖然妳看起來精神不錯,不過不曉得為什麼,我無法分辨妳的真實狀態。娘親說,妳是全臺三級警戒以來第一個回家的孩子啊。

  剛成形的太平洋西岸輕颱叫作烟花,意象絢爛,及時行樂貌,澳門取的名字。
  約是王爾德曾說,人呢,分別其好與壞是多歧義的,更應該在乎──那是個有趣而生機盎然的靈魂,抑或是乏味而死氣陰沉的。
  良寬說,孩子們,你們 / 一個接一個 / 來跟杜鵑花握手!


同捲底片傍晚,雨和雨的間隙,深金色陽光端莊肅穆。我們走出家門,到茭白筍田間散步。
是一個母親與她的兩個兒子啊(──這個喟嘆莫名其妙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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