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1月30日

附庸風雅



剉蕃薯籤的阿伯皺著眉頭說,這是個如何如何不好的時代。湖下,金門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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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剛看完雲門的新舞碼:《關於島嶼》,有點難以言喻。像不抱預設地點了一盅每日湯,為其出乎意料的濃稠有些欣喜,又因其中一味香料使我不很開心,不是不美味,個人喜好罷了。
  蔣勳唸著他的旁白詩句,眾多眾多,只記得下一個春天和下下一個春天潔白的鷺鷥和你離開不回來了的夏天、每個小鎮都有它自己的學校銀樓鐵軌和死巷子、烏魚潮,以及「這裡盛產地震、海嘯、謊言和暴力,卻也四季如春、國泰民安」。即便記憶如萬花筒裡鏡面映照反覆無常、語言影射時而直白時而隱晦,大概覺得有些情狀心有戚戚,我在劇場三樓的角落裡頻頻被觸動流淚。很安靜的,沒什麼情緒的流淚,是一種停頓和觀照的形式,偶發的慈悲。
  台上的表演者、背後的編舞家能說的那些,對於底下庸庸碌碌的我而言,縱使不小心火眼金睛窺見了大局,亦是無能為力的。格物致知尚且不易,誠意正心修身更足以琢磨一輩子,何況齊家?治國平天下,究竟太遠了。我在自己的局裡,大約還只能釐清那些方寸之事吧,多說無益。
  也罷,看電影看劇看小說,讀的那些故事,不過就是透過一扇窗去看看別人表面生活的樣子。虛幻一點宏大一點皆是無妨,移情怡情而已。


2017年11月23日

她跳著她的舞


她跳著她的舞,在她的框裡轉著圈。
Lemon Grass 泰國餐廳,Lygon St. 墨爾本,澳大利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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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底了,有點無所建樹地慌。好像今年沒什麼特別拿得出手的事蹟,可供茶餘飯後笑談。
  沒有排定工作的日子,在客居處躺屍,任憑時光飛逝,聽風聽雨,聽遙遠的鋼琴反覆練習小奏鳴曲,老卡在第三四個樂句又重頭來過。基本功絕對必要,像小時候不多掙扎就只想更好更好筆直筆直前進的那種信念,現在是很少抱持了。容易不耐煩,好像沒有立即的產值就不多花費時間精力去積累。城市生活是這樣的,資訊來來往往,總是有更好的,無法成為最好就只能追求消耗,廉價而容易被取代。
  不過,有了更好的成就也大概就是濃縮成兩三分鐘的談資,或是自我推銷時技巧性凸顯的話術。自顧不暇時候,誰又在意誰的故事呢。(我應該為我的偏激道歉。)

  現世安穩啊,不破壞距離其實相對更輕鬆:不用過於掛心、不太悲傷,也不會狂喜。
   不曉得為什麼最近老看到一個不太親民的形容詞:「斷捨離」,據說是個試圖將繁瑣生活簡化的態度。 狷介如我其實覺得此詞被濫用如「老靈魂」、「文青」等令人髮指,不過仍然可以借用一下這個概念。在這個青黃不接不上不下的年紀,我的斷捨離大多實現在人情事故上了──走了的留不住、想來的也擋不了,感情深不深是另一回事,命運有它自己的軌跡,由不得我選擇,捨不得放不下也就是徒增難受罷了。誰都顧不上為誰做決定,因著誰也無法對他人的決定負責,想念了見個面聊個天也就滿足了,誰的路都還是得分道揚鑣各自走。
  ──與此相較,反倒更惜物了。大抵物件更能握在手裡陪在身邊更久一點,不似人心無常,見異思遷。

2017年11月14日

重山



上:門裡有門,框中有框,庭院深深。黄輝煌洋樓,水頭聚落,金門縣金城鎮。
下:層層疊疊的樣子。同捲底片百步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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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棍節當日從埔里上來,深夜在信箱裡拾得金門最後一日寄臺北住址的明信片。很神奇地在腦海中浮現一個形容詞:侘寂。wabi-sabi,人為的自然,好像鬧市中養出一個綠意盎然小庭院般不可思議。
  錯過昨日,今天重入此境。臺北街頭綿密的雨,滑行到遙遠的城市西邊只為送出三捲底片,望北上山工作,下山後又從東邊取回數位沖印的若干5x7相紙。工作時專心致志,奔波時不想其他,雨天行車光擔心受怕緊張恐懼了。好容易完成所有行程坐在案前,決定翻翻剛取回來的照片,卻對不成稱的白邊忍耐不得,只好不提其他,土法煉鋼地鐵尺三十度美工刀修修再說。雖然捨本逐末,反覆不用腦袋的強迫症小工令我感到安全:不用分辨成果好壞,不需擔心作為定位,反正別人也不會在意如此可有可無的枝微末節。於是再入侘寂,像瑜珈日常練習之後無我無他的大休息。
  挑出幾張,對應給一個蘿蔔一個坑的朋友,按往例在背面寫些有的沒的,縫縫補補的心情故事。不為名不為利也稱不上什麼積累,如此行徑文藝到頭皮發麻掉渣渣,讓那個汲汲營營的我萬分無法理解。「真做作呵」那個我如是想;可某些時候,又偏偏需要用那種「裝」來平衡自己。話說回來,「人為的自然」其實是一種極為矛盾的定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