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月31日

歲二十九:

  滿二十九的前一個丑時,失手摔碎了一個蓋碗。
  正當送走多年老友的晚茶之約,例行掃除是一個回歸自我序列的妥貼儀式,移動器物到水槽分類清洗晾乾、擦拭家具,最後再拖一回地。蓋碗從空中落到磁磚地,聲音清亮地碎成四散的六片。接手不及時心頭大慌,剎那間想起了與它一起喝過的若干若干種茶,相伴去過的幾個地方,像一個前世今生的回顧,彈指間不能再續。想起席間說到的一個好詞:事緩則圓。我是貪圖簡省路途,拿了過量的器,於是提升了手滑的概率,無可辯駁。揠苗助長欲速不達呷緊弄破碗、事快三分亂又貪多嚼不爛,前人已將悔不當初作諄諄叮囑,何苦重蹈覆轍。
  默念著歲歲平安六六大順,又失笑於迷信和時光不能回溯的無力感。
  生而為人本就自擾其難,每長一歲都不容易。接下來這一年,再請指教多多了。


2019年1月25日

眾生



2014年4月,乾季瓦拉納西的早晨。階層的陣列的陳舊而磊落的,比較清爽的眾生相(相對於文末濃厚的印度教聖典而言)。和內文無關就是了。年度大備份的時候回頭逡巡一下過往,是我極喜愛的一張照片。


  幾番波折,一月過了半的時候,終於問恩主公抽了年運籤,上吉上上,好像所求所迷惘之處,皆迎其解。剛印好朋友店裡的賀年明信上說「豬行無常、諸事皆好」,可以說是我對於承先啟後、倏乎即逝的貳零壹捌與突如其來的貳零壹玖,最深的感慨和期許了。
  不曾更短的頭髮,臺中浮生半日遊,陽光普照的涼爽下午慢慢拍完一卷拖延好久的底片,在不熟悉的茶室點了陌生的紅水烏龍──甜杏仁氣味分明有點太少女──回程的公車正值下課,穿著厚磅綠色制服的學妹們在我之前上車,又先於我下車。此去十年更遠,有點昨世今生的朦朧感,我幾乎不記得任何殘存的事件或觀點,不甚清晰的往日,在夢中也很少出現了。大概所有階段裡自找麻煩的我們都曾默默地定下決心:未來必將不成為現在所討厭的。然而長著長著,對於擁有莫名自信也相對年輕的那個自己,按往例是越來越難描繪了。彼時青蔥此時枯槁,如在水之涯,前者岸芷汀蘭郁郁青青亭亭遙望,後者去蕪存菁借力打力飄往更廣闊的地方,躍躍未試或觸礁心累,各有各的千秋課題,太難簡單計較。有很大的衝動想拍拍女孩的肩膀問她,成為了這樣子的我,妳是感到羞慚還是滿意呢?
   牆上的年度回顧或十年大夢,我執行無能──甚至不能肯定上一次因成功狂喜或為失敗低落是經歷了什麼──只能默默觀望著,瓜分一點點火焰的餘光,與熱。歲月吉祥,所愛所思之人皆和平安好,已是莫大福氣。